□卢祥之 周超凡 雷忠义 余瀛鳌 杜惠芳
前段时间，新冠肆虐，尤其是2022年12月，病势急骤，所幸今年春节前后，疫情趋缓，但经抗原或核酸检测阳转阴后，许多人出现了不同症状。
笔者在北京、西安、大连三地共接治100余例不同程度的患者，经讨论、梳理后，选择70余例较有参考价值的病例，大致归纳了三种症候群及相应处方用药，寄望给基层临床工作者提供一些初步参考意见。
阳气不足，精神委顿
第一种是阳气不足，精神委顿。患者主要表现为头晕；体能衰退；稍微一动就出汗；腿软，走路如同踩棉花；手脚发凉，怕冷畏风。有的出现头痛、颈痛、浑身痛，还有的是肩、髋关节疼痛不已。
阳气“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”。“医圣”张仲景认为“寒”是导致各种外感病与内伤杂病的原因，阳气的盛衰决定着疾病的预后和转归，甚至可以决定患者的生死。明代张景岳认为：“阳气者，若天与日。”阳气对人体的重要性就像天空中的太阳一样，自然界有了阳光，才能有生机、有生命。清代郑钦安认为“万病皆损于阳气”，人生立命全在“坎中一阳”。元气真阳在生命活动中具有重要作用。
“阳气流通，阴气无滞，自然百病不作。阳气不足，稍有阻滞，百病丛生。”“正气存内，邪不可干。”新冠患者转阴后，尤其是年高体虚者，出现若干症状，许多属于“阳气不足”。
该证辨治总则为：扶阳补气，除祛阴邪。“扶”，“助也”“护也”“治也”，帮助、宣通、保护、调理阳气，从而使人体阳气强盛。尤其是提升五脏六腑的运化功能，增强机体的自愈能力，待到阳气充足，六脉平和，诸病自愈。
常用方剂有桂枝汤（偏脾胃阳虚者，腹部冷痛、大便稀薄，配白术、干姜；感觉嗓子总有痰，配陈皮、砂仁；月经不调，配红花、桃仁）、甘草干姜汤、黄芪建中汤、玉屏风散、补中益气汤。
曾治62岁女性患者张某，新冠感染转阴后高度虚软，从床上走到卫生间都困难，自汗多汗、心慌、少气、懒言、脉弱。经用桂枝汤、建中汤化裁，三剂后见效。后以玉屏风散、补中益气汤调治一周收功。
根据症状，或以桂枝汤为主，或以甘草干姜汤为主。桂枝汤不仅解肌发汗，更重要的是其能调和阴阳。《降雪园古方选注》说：“桂枝汤和方之首”，“非仅发汗”，还“融会肌气”，扶阳首重用桂枝。其还对心脏功能不全、心悸、头昏目眩、食欲不振等症有突出疗效。心悸气短、自汗多汗可加生脉饮，常配玉屏风散，吴崑有论说：“一补一清一敛，养气之备矣。”可供参考。
气阴两虚，痰浊内阻
第二种是气阴两虚，痰浊内阻。患者主要表现为神疲乏力、咳嗽不已、咳声低弱、自汗心悸、口干口渴、消化不良、食欲减退、手足心热、舌质偏红脉细等。还有的出现嗅觉、味觉、听觉减退。
胸为心肺之所居，为阳气所聚集之处。肺的病理表现多由寒温不适、久咳伤气，新冠咳嗽不已，或者劳役不当，痰湿则容易阻滞。“清轻者上为天，浊重者下为地，冲和气者为人。”阳气被郁，则诸症多出。浊蒙清窍，经络阻塞，筋脉失养，故症状甚为复杂。
该证辨治总则为：益气养阴，酌证或配清宣，或配解毒，或配活血，或配通脉。
常用方剂有二陈汤、半夏厚朴汤、温胆汤、四逆散、沙参麦冬汤、人参乌梅汤、参苏饮、益胃汤、瓜蒌薤白桂枝汤、小陷中汤等。
痰黄质黏者，可酌加瓜蒌、黄芩、桑白皮；痰多而白稀者，加茯苓、陈皮；干咳无痰或痰少难出者，加北沙参、冬桑叶；伴有腹泻、恶心呕吐者，加白术、薏苡仁、藿香；夜咳不止，加蛤粉（包）、百部。
如治李女，一周来发烧持续37.5℃，咳嗽、有痰、心烦、多梦、胸闷，用十味温胆汤加苏叶、梗，枇杷叶，清宣化痰、宁心益气，四剂收效，调治一周后，至今未再复发。
有的患者出现胸痛，或患心肌炎证后，辨证可用参麦藿香饮（红参、麦冬、五味子、丹参、黄连、瓜蒌、丹皮、三七、草果、肉桂、姜黄、藿香油），藿香最好用20克，或藿香油5毫升口服，临床需密切观察，随症调方，对证辨治。
升降失常，全身症状明显
第三种是升降不和，患者全身症状明显。如胸胁不舒、呼吸障碍、持续发热、心前区不适等。伴有基础性心脏病的患者转阴后，血管斑块发生炎症反应，出现心血管系统的严重损害以及功能障碍。也有人出现泛酸、嗳气、恶心，或出现共济失调，站立不稳、迈步无法控制远近、拿东西拿不住。还有人出现腹泻和矢气增多以及失眠、抑郁、紧张焦虑等不良情绪。
升降出入，是脏腑气机的基本运动形式。升降失常就是气机紊乱，《素问》云：“升降出入，无器不有。”人体脏腑经络气血津液功能的发挥和进行物质交换、自我更新，都是靠升降出入才能完成。故《素问》又云：“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，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。”一旦由于病毒侵袭，抑或六淫、情志等病因，引起气机紊乱，其病理变化主要表现为气机不利与气机逆乱。
该证辨治总则为：调理气机，斡旋脾胃，升清降浊。“心惙怛兮伤悴，志菲菲兮升降。”《后汉书·逸民传》人的气机、情绪非常重要。选方多取理气、降气、升发，疏调为主。
脾胃为生化之源，清代郑钦安提出：“外感内伤之病无不因于脾胃之虚”，并将建中、理中看作是两大治法。前者是“建中以御外”，后者是“理中以治内”，称这一内一外两法为“千古治病金针”。升降得太过、不及、失调，都会出现许多莫名的症状，这一时期的许多全身性症状，大多可以从气机升降失常进行辨治。新冠余毒未除，出现了阴伤，也可用益气和胃的竹叶石膏汤，病情甚者可从青蒿鳖甲汤化裁。
常用方剂有柴胡疏肝散、越鞠丸、参苓白术散、藿香正气散、升阳益胃散。
曾治26岁周男，新冠后嗅觉改变严重、味觉全失、消化不良、轻度恶心，经用柴胡疏肝散化裁，两周许获愈。方用四逆加川芎、香附和血理气，治专理气疏肝。柴胡、枳壳、香附均以理气，白芍、川芎和血，甘草以缓。
又如治42岁崔某，转阴后体弱，心情压抑，睡眠不佳，腹泻严重，诊前一夜腹泻十一次。诊用藿朴夏苓汤合生脉散，三剂后随证加乌梅、木瓜、吴茱萸、良姜、肉桂，服药一周，腹泻停止。盖腹泻其证多种，《内经》指出大抵是寒少热多，寒则不能久，“若逆四时之气，人所自为也”。也有“脾土受湿，天之所为也”。治法需重视参合酸敛气阴，补脾益胃。
升降失调，虚中有实，实中夹虚，许多病人是中阳运转不利。不管是调升降，还是交通水火的方剂，都需重视脾胃，养脾、醒脾，或为君、或为臣、或为佐使，主要是意在保护枢机。也可参用成药，如开胸顺气丸、木香顺气丸、平胃散、左金丸等。
总之，新冠感染转阴后诸症，复杂多样，总的病机是余毒未清，余邪未尽。病毒绝非仅侵犯于肺，人体各个脏腑、器官都可能附着病毒，所以其症状多样。临证辨治，病机病症复杂，新病旧疾（基础病），各脏各腑，各性各型往往掺和互见，但总的施治路线应是扶正祛邪，这一思路宜贯穿治疗过程的始终。著名中医学家岳美中先生说过：“辨证施治的真谛就是因势利导。”根据病情，找出“科学抽象”，“抓住重点最宜”。这一点，对新冠感染转阴后诸症治疗具有特殊意义。
此外，我们所见和经治病例毕竟有限，也不一定全面，不妥之处，还望指正。
作者简介
卢祥之：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高级顾问、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副会长兼首席专家、中国中医科学院客座教授
周超凡：著名中医学家，国家名老中医、中国中医科学院教授
雷忠义：著名中医学家，国医大师余瀛鳌：著名中医学家，国医大师
杜惠芳：北京弘医堂医院副主任医师
